作者：松鸦

商贾巨富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存在，哪怕是穷得叮当响的非洲部落里也有不少的土豪。但同样是亿万富翁，俄罗斯寡头的存在显然要更加独特——他们可能是世界上涉及国家政治最深、最为人们忌惮的一群富豪。

起源

寡头的诞生要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时任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学着西方搞起了市场经济自由化，催生出了第一批寡头企业家。而到了九十年代，苏联解体、西方文化的大量涌入、自由市场的兴盛使得许多俄罗斯商人开始通过走私进口商品、倒卖俄罗斯资源等手段疯狂敛财。

1992年普通俄罗斯人只能排队购买有限的食物

在1992-1994年期间，叶利钦政府实施国有资产私有化，极少数的俄罗斯资本家靠着大量贩卖俄罗斯的天然气、石油、木材或经济矿物等资源在世界市场上大肆搜刮财富，在俄罗斯百姓穷得穿不起裤子的那个年代，这些人把数亿美金存到瑞士银行里，完全不顾百姓戳着他们的脊梁骨骂他们卖国贼。

这些人就是日后臭名昭著、令俄罗斯人所不齿的寡头资本家。

寡头的影响力

众所周知，寡头资本家们很有钱，那么他们到底有多少钱呢？叶利钦时代著名的寡头资本家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他凭借控制俄罗斯的国有资产，在1997年就拥有了上百亿美元的身家——要知道在当时，俄罗斯一年的军费也才241亿美元（按购买力计算）。而像他这样靠贩卖国家资源致富的寡头，当时还有许许多多。

1996年的叶利钦

这些寡头到底有多富裕很难计算，但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米哈伊尔•弗里德曼、弗拉基米尔•古辛斯基等几名俄罗斯金融巨头曾被合称为「七位银行家」。俄罗斯哲学家、著名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曾公开指出这些人是「有组织的犯罪团伙」，而他们控制了当时全俄罗斯70%的财富。

值得一提的是，提出「七位银行家」这一说法的俄罗斯记者安德烈•法丁显然招惹了他惹不起的人——在提出该词的第二年后，他在一场诡异的车祸中丧生。

不难看出，这些寡头在当时的俄罗斯可以「呼风唤雨」，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经济上的强大，更因为他们手上的钱正是左右俄罗斯政治的重要工具。这些俄罗斯寡头大多数都与前苏联时期的政府高层有着不少联系，其中甚至有些就是苏联政府、军方高层自己跑出来自立门户。

许多俄罗斯矿山被私人买走

因此，凭借着这层关系，他们靠着金钱，在整个九十年代一步步地控制了俄罗斯的整个政治系统，甚至连叶利钦都不得不看他们的脸色行事。至于那些对他们敛财至关重要的经济政策，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可能比叶利钦本人还先知道。

当然，叶利钦也不傻，他很清楚这些寡头会如何玩弄俄罗斯政治、尽可能地搜刮俄罗斯的民脂民膏，但他却毫无办法。因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叶利钦的支持率暴跌，最低时跌至惊人的3%。如果按照这一民调结果参选，他必然无法连任俄罗斯总统。

因此，他不得不向当时几乎控制了俄罗斯传媒行业和金融行业的这些寡头求助。在强大的宣传攻势和资本操作下，叶利钦神奇地反败为胜，成功连任俄罗斯总统——当然，从他向寡头们低头的那一刻起，他身为俄罗斯总统的权力就已经不再独属于他一人了。

寡头的末日

然而，在风光了好些年后，这些俄罗斯寡头没想到自己的末日来得那么快——1998年，俄罗斯经济危机重创了绝大多数以银行、金融业为企业核心支柱的寡头资本家，而在1999年，一个还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当上了俄罗斯总统。他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普京。

作为曾经的克格勃特工和摸爬滚打多年的政治家，普京很清楚这些寡头对俄罗斯的威胁。在稳定了自己的「政治大后方」后，普京就开始对这些寡头下手了。综合来看，普京用来铲除这些寡头资本家的手段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将其孤立、没收资产和引导舆论，让这些寡头深陷危机，最后找个罪名将他们打入大牢或永远驱逐，并将其资产收归国有。

在2000-2004年这段时间里，是普京和寡头资本家们对决的颠覆期。在这一时期，俄罗斯寡头、媒体大亨古辛斯基因「违法挪用资金」在莫斯科被捕入狱，迫使他不得不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将自己旗下的媒体产业出售给了俄罗斯政府，从此一蹶不振。

而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在2003年因违规收归国有企业股份而在新西伯利亚机场被捕，背负着商业欺诈、逃税等诸多经济犯罪罪名的他最终只能选择逃离俄罗斯流亡美国。

而鲍里斯•别列佐夫斯基更惨，他被俄罗斯政府指控涉嫌商业欺诈与贪污腐败，并且被国际刑警组织列为红色通缉对象，这导致他被迫逃亡英国寻求政治庇护，但这显然没有什么用——2013年，他在英国桑宁希尔因不明原因身亡，享年67岁。

别列佐夫斯基死后，英国警方封锁了现场

新一代寡头

但是，寡头在俄罗斯消失了吗？当然没有。事实上，普京并没有致力于「消灭全部寡头」，而是想方设法干掉那些反对自己的寡头。例如叶利钦时代的寡头弗里德曼、波塔宁、埃文和马尔金就非常机智地在普京上任后支持他，最终虽然失去了一些利益，但起码避免了流亡海外的悲惨结局。

而且，普京还致力于支持新生寡头势力来维护自己的统治并促进俄罗斯的经济发展。例如俄罗斯名校圣彼得堡矿业大学校长、普京的竞选经理弗拉基米尔•利特维年科，如今已经从一个穷校长跻身为俄罗斯金融新贵，资产超过三十亿美元；普京的发小阿尔卡季•罗滕贝格也已经从九十年代的一个柔道教练，变成了如今俄罗斯最大的天然气管线建筑公司——SGM集团的所有者。

对于普京来说，即使强大如他也不可能彻底消灭寡头，因为消灭寡头意味着俄罗斯的经济格局将被重新洗牌，而现在的俄罗斯已经无法承受这一风险。因此，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培养、利用寡头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并且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消灭一些寡头势力，来确保俄罗斯的经济和政治秩序稳定。

当然，虽然不能说普京已经「彻底消灭」了寡头，但相比起叶利钦时期寡头肆意干预政治的混乱局势相比，现在的俄罗斯已经安定了不少，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但必须警惕的是，直到现在，仅占俄罗斯人口比例1%的资本家们，手上仍然握着俄罗斯社会30%的财富。普京尚且在任，这些寡头还不敢乱来，但如果普京卸任，那么那些表面上「乖乖听话」的寡头们还会不会配合新任俄罗斯总统，这仍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